等他们双方都在几份文书上签了字、画了押，三个小姑娘就被喊了进来，也在身契上画押。三个人进来时都低着头，死死的咬着嘴唇，若仔细看，便能看出每个人眼里都强忍着泪。原因很简单，她们觉得自己被郁篱带走无异于坠入魔窟。在过去的五年里，她们的痛苦就起码有七八成来自于郁篱，但那会儿郁篱毕竟还在顾家，还有丈夫和孩子要操持。眼下这样和离……郁篱日后没什么别的事操心，不就只剩折磨她们了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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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顾行安一听，眼睛就亮了，马上斩钉截铁地点头：“我自然跟着爹爹！”
　　这个回答打消了郁篱心里本就不多的疑虑。
　　顾行安十三岁了，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，应该也已明白很多是非。这时代的孩子又早慧，不可能不明白今日这一出意味着什么。
　　因此，顾行安的答案意味着他对这位母亲也没多少依恋。
　　想想也是，在郁篱获得的原身记忆里，原身一直是家里唯一一个会严格管束顾行安、逼他好好读书的人。诚然，这种严厉很难说是否理智，郁篱也明白这其中多少有一部分是因为原身对丈夫失望，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。
　　可这并不妨碍原身是这个家里唯一用心教导顾行安的长辈。但凡顾行安有一点懂事，都应该明白母亲的苦心，而不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倒向对他纵容、溺爱的父亲和奶奶。
　　这也很好，一别两宽。
　　只不过，顾孙氏方才提到的家产……
　　郁篱心下好笑：这位好婆婆打字不识一个，算盘打得比弹琴都好听！
　　她向郁德业笑道：“既然行安有主意，那tຊ就这样吧，我也不想强求什么。至于其他的，按照律例，我的一应嫁妆我都可以带走，也不必费什么脑筋。”
　　四下一片寂静。
　　郁德业显然对这一答复十分满意，眼露赞许，拈须而笑。
　　顾长吉与顾孙氏却惊得面面相觑。
　　郁篱挑了挑眉，费解地打量他们：这俩人震惊什么呢？
　　便见顾长吉指着顾行安道：“你你你……你儿子可在这儿呢！你这个做母亲的，不给他留下家产？！”
　　哦，原来这才是他们打那好算盘的底气。
　　郁篱摊手：“又不是我不要他，是他没选我。怎么，难道我还要上赶着？这是什么道理？”
　　顾行安迟疑道：“娘，我……”
　　顾孙氏唯恐他倒戈，攥在他胳膊上的手一紧：“乖孙儿，咱不稀罕她的东西！你爹以后能做大官，要多少钱没有！她一个妇道人家，坐吃山空，能有几天好日子过！”
　　顾行安虽有些动摇，但毕竟年纪还小，听顾孙氏这么说，原本的话就忍了回去。
　　顾长吉强硬道：“不成，你想得美！你人可以走，家产得留下！不然你休想出这道门！”
　　这种好笑的叫板，根本不需郁篱做任何反应。
　　郁德业双眼一瞪，屋里屋外的家丁立刻齐刷刷地拔刀！那唰的一声脆响，动听；反出的寒光，好看！
　　顾长吉双目圆睁：“你你你你们……”
　　郁德业风轻云淡地睇一眼郁篱差去请他的崔叔：“还不快去按姑娘的意思拟和离书来？”
　　“好嘞！”崔叔应着声，却根本就不用“拟”，直接将手在怀中一探，就摸出一份早已写好的和离书。
　　郁篱看到和离书这才回过味儿，爷爷早就做好让她带走全部嫁妆的准备了。若她支棱不起来，爷爷就会替她支棱起来。
　　这份祖孙情，她虽然是穿越的也很难不感动。
　　不过，郁篱并未急着去签这和离书。她将那两页纸放在桌上，笑看面前必将变为“前任”的丈夫和婆婆：“看来我这嫁妆的事，二位都没什么意见，那接下来，咱们再谈个生意吧？”
　　母子两个都一愣，顾孙氏不明就里：“什么生意？”
　　郁篱道：“现下家里的这些宅子、田庄、商铺、奴仆，无一例外是我的陪嫁，不过还有三个人，是记在你们顾家名下的。”
　　顾长吉眉心深锁：“什么人？”
　　“我那三个童养媳。”郁篱以手支颐，口吻悠悠，“她们三个是签了身契卖进来的，我想带她们走，户籍、文书还都需妥当才是，咱们好好谈个价。”
　　顾孙氏与顾长吉相视一望，默契地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敲郁篱一笔。可这件事他们从未关心过，全然不知郁篱在这上头花了多少钱，想狮子大开口都不知该怎么开。
　　郁篱不疾不徐道：“我买她们进来的时候是灾年，卖儿卖女者众多，她们三个的价格都很便宜。最小的方氏用五斤粗糠、二两豆油就买了来，大些的徐氏因为已能帮着干一些活，花了三两银子。岳氏那时已经七岁，烧火做饭、洒扫缝补都会一些，花了五两。”
　　“这样算下来，满打满算不到十两银子的本钱。”郁篱语中一顿，“我给你们二十两。”
　　柜姐出身的郁篱熟谙消费心理，报出这个低得离谱的价格只是为了留出足够的抬价空间。
　　其实她的心理价位是二百两。
　　便见顾孙氏神色一凛：“二十两就想带走？你做梦！”边说边张开手指，“我要五十两！”
　　郁篱：咦？
　　“娘！”顾长吉知道五十两也低，想要阻拦，但为时已晚。
　　“哈哈哈哈哈！”郁德业开怀大笑。顾孙氏见他们这样的反应，也知道自己亏了，顿时懊恼不已。
　　可这事如果没有郁德业，她自然还有胡搅蛮缠的可能。但有郁德业和那四五十位气势汹汹的家丁，哪容她耍赖？
　　郁篱当即乐不可支地拍板：“成交，五十两！来，咱们签完和离书与字据，我马上交钱！”
　　——你们马上滚蛋！
　　这对顾长吉而言无异于满鸭场的鸭子飞得只剩一只，这一只眼看到了嘴边还被抢走了，只留了一截鸭脖子给他！
　　因此签和离书转卖三个小姑娘的字据时，郁篱眼看顾长吉咬牙切齿，把牙花子都嗞出来了。
　　顾行安的智商在这时候上了线，一方面知道父亲心里不痛快，一方面也想为自己日后的生活多留点钱，就弱弱地向郁篱卖起了惨：“娘……顾岳氏可是……可是我媳妇，您把她带走了，我……”
　　可他旁边还有个智商没下线的奶奶，这会儿只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：“乖孙儿，咱不求她！不就是一个媳妇！等你爹当了大官，让他给你娶十个八个样样都好的官家小姐！”
　　顾长吉本在签那些字据，闻言直想扔了笔去捂母亲的嘴，却也没来得及。
　　顾行安无语地看顾孙氏：“奶奶，您别说了！”
　　顾孙氏完全没get到，斜眼瞥着郁篱，一脸“走着瞧”的意思。
　　郁篱微笑，喝茶。
　　等他们双方都在几份文书上签了字、画了押，三个小姑娘就被喊了进来，也在身契上画押。
　　三个人进来时都低着头，死死的咬着嘴唇，若仔细看，便能看出每个人眼里都强忍着泪。
　　原因很简单，她们觉得自己被郁篱带走无异于坠入魔窟。在过去的五年里，她们的痛苦就起码有七八成来自于郁篱，但那会儿郁篱毕竟还在顾家，还有丈夫和孩子要操持。眼下这样和离……郁篱日后没什么别的事操心，不就只剩折磨她们了？
　　她们三个都这样想，但自是没人敢说，更没人敢提出自己想留在顾家，因为这里显然不会有人听她们的。她们即便说了也还是会被郁篱带走，晚些时候房门一关，郁篱怕是能活活打死她们。
　　郁德业在看到三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时皱了眉，刚刚放松的目光中又流露出责备，但这回责备的目光是朝着郁篱去的：“这就是你家童养媳？”他从前没想过，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女会这样手狠心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