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里晴朗，夜晚的月亮也比昨日更明亮些，不用提灯也能看得清楚。摸摸半饱的肚子，再看看干瘪的荷包，宋浮白想，过几日，定要想个法子好好赚些钱，别临到死了，还吃不上一口热乎饭，那才真真是虚度此生了。阿朝跟在她身边，足足高出她半个头，想起刚刚他没比她多吃几口，肯定更没吃饱了。她抬头望天，突然觉得宋乘风当年能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他们三十六张嘴，真是太不容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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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阿朝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，脸上被太阳烘得发红，汗水将头发浸湿，顺着挺拔的眉骨鼻尖一路向下，划进衣领消失不见，手臂上青筋迸起，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姑娘暗送秋波。
　　那眼神连宋浮白都察觉到了，毕竟她们对着阿朝送完秋波，还要无端地打量站在他身边的她几眼。
　　阿朝紧跟在她身侧，像个忠诚的卫士一般，扑面而来的热气将宋浮白的脸也吹红了。
　　她头一次觉得，阿朝已经在她不知不觉间长大了，不是那个单薄的，全身上下写满了仇恨和痛苦的少年了，而是一个有着挺拔的身躯的，总是藏着心思的成年男子，光是一场剑舞便能引得豆蔻年华的姑娘家侧目。
　　“师父”
　　“阿朝”
　　两人同时转向对方，四目相对，阿朝匆忙地将目光收回，低头道：“师父有何吩咐？”
　　宋浮tຊ白收回自己停留在阿朝脸上的视线，顺便将那点颇为自得的老母亲心思收了几分，“无事，你先说吧。”
　　“刚刚那孩子的剑法与清风门的太极剑法很相似。而且看样子，似乎不止一个孩子会这套剑法。”
　　宋浮白收回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，回到了正事上面，她微微点头，“看来多半就是那清风剑馆所授。”
　　“既然人人都可修习，剑法这条线索便断了，只能再寻其他办法。”
　　“不急，左右不过多耽误两天，先赚点银子吧。好不容易下山一趟，总要吃够本。”，宋浮白没再理会街上姑娘家若有若无的视线，专心盯着路边的小吃。
　　小时候饿过饭的人，哪怕后来再怎么富贵加身，吃穿不愁，也总是要惦记着那口吃的，宋浮白就是如此。
　　“师父，近来启平镇不太平，街上行人也很少。明日，徒儿在药铺买些朱砂，拿后院的桃木枝做上几个驱邪的小人儿，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。”
　　“可以。”，宋浮白默默将涎水咽回了肚子里，清清嗓子道：“只是以你如今的实力，不可滥用魂力，施术过多会伤神魂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十数个铜板除了要管他们今日的晚饭，还得留下些许去药铺买朱砂。师徒俩只好在路边的小摊子上，点了一笼素包子，配上一碗白水，勉强打发了。
　　白日里晴朗，夜晚的月亮也比昨日更明亮些，不用提灯也能看得清楚。
　　摸摸半饱的肚子，再看看干瘪的荷包，宋浮白想，过几日，定要想个法子好好赚些钱，别临到死了，还吃不上一口热乎饭，那才真真是虚度此生了。
　　阿朝跟在她身边，足足高出她半个头，想起刚刚他没比她多吃几口，肯定更没吃饱了。
　　她抬头望天，突然觉得宋乘风当年能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他们三十六张嘴，真是太不容易了。
　　当天夜里，阿朝的屋里亮了一整夜的灯，宋浮白倒是睡得安稳，只是大清早便被酒楼管事的喇叭似的大嗓门儿给吵醒了。
　　“起来了起来了，赶紧收拾东西离开，别耽误我们接待贵客。”
　　清早起来，启平酒楼的院子里就开始忙进忙出，人员嘈杂。许是前日里说得贵人要来，正巧他们又拿不出住宿所耗银两，那管事的便大咧咧地前来赶人。
　　那管事的身后便聚集起几个拿着家伙的伙计，凶神恶煞地盯着屋门，只等管事的一声令下，便要冲进去。
　　阿朝从屋里出来，他不想多生事端，只好先将昨夜刻的木头娃娃拿出一个来，递给管事，“这是施了辟邪术的娃娃，放在家里可以驱邪避凶，我先拿这个抵半日房费。”
　　那管事的接过那木头娃娃，随意打量了几眼，扔在地上，不屑道：“什么玩意儿，一截烂木头就想抵房费，开玩笑。”，接着，他指着门上的一个图案，“看清楚了，这可是清风门长老亲自画下的符阵，我们启平酒楼需要拿你那破木头辟邪，真是开玩笑。”
　　话音落，周围几个伙计也都跟着笑起来，气焰嚣张至极。
　　“就是，我们掌柜的兄弟那可是见过清风门长老这样的真神仙，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，我们启平酒楼到处都是仙师画下的驱邪符阵，用不上你这破烂。小子，劝你赶紧滚，别不识好歹。”
　　清风门长老，真神仙？
　　阿朝闻言，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，脸色也愈发暗沉，他倒不知道那清风门里有没有真神仙，但他不妨碍叫眼前这几个杂碎，长长记性。
　　他当即手指捏诀，欲教训教训这几个多嘴的伙计。只是还没等他念完口令，手指就被一人捏住了。
　　他错愕回头，看见宋浮白正站在他身后。
　　宋浮白松开他的手，略略向前一步，冲着那管事勾唇笑了一下，“和气生财，贵酒楼既有贵客要招待，我们走便是。”
　　阿朝指尖微动，上面似乎还停留着宋浮白手心的温度，一点点流入他的四肢百骸，他一时没有接话，就听见宋浮白说：“收拾东西，我们走。”
　　清早的启平镇向来热闹，热腾腾的早餐铺子纷纷开张，冒着滚滚的热气，将早起时的冷风都吹得有些热了。
　　昨晚掉落的树叶堆积在路两边，被路过的小童踩踏，发出“咔擦咔擦”的声响，街上人头攒动，倒是一番热闹景象。
　　只是师徒俩身无分文，这热闹便和他们没半点关系了。
　　两人背着一个小包袱，在一处集市上找了个空档，开始售卖阿朝昨夜亲手刻的那些木头娃娃，那上面有阿朝用朱砂绘制的法阵，可以抵挡低阶术法的攻击。
　　小镇居民向来信这些，再加上近日镇子里不太平，前来询价的人倒是多，真正买的却没有多少。
　　“你们两个背上连把剑也没有，这娃娃该不是骗人的吧。”
　　“别是随便找个烂木头，那朱砂划上几笔，便当是什么厉害的法器了，可笑。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“嘿，你们没听说，昨晚又出事了！”
　　“什么？”
　　“昨夜东街头卖烧饼的那家人，一晚上，全死在自家院子里了。今日一大早，衙门里就来人收敛了尸体。”
　　几个围在摊子前的人小声交谈着，一个小道士打扮的人说：“你还别说，我早猜到这结果了。”
　　宋浮白也将耳朵靠过去，和那几位一同谈论起这些天的消息，“这你都能猜到，这鬼杀人可是有什么规律。”
　　那人得意一笑，遂低头轻声道：“那鬼啊，专门在夜晚”，他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，“你们没发现吗，但凡是明月夜，都要死人。”
　　“切，当你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，这鬼怪晚上出来作乱，谁人不知？”
　　小道士气急败坏，赶紧说：“明月夜，关键在明月！”，他拿出自己绘制的月相图，“你们看，我观察了每个晚上的月亮，但凡是明月高悬，月光大盛之时，都要出事。就比如前日，前日落雨，天上乌云蔽日，月亮被遮挡，便是个平安夜！”
　　众人听闻频频点头，开始思考其中关窍，“难不成，是妖兽杀人？”
　　宋浮白收回探出的头，状似惊讶道：“那晚上岂不是太危险了，我夜观天象，发现这几日是接连的晴天，夜晚自然是皓月当空啊！”
　　那小道士也说：“姑娘说得没错，接下来的几天，确实是皓月当空。”
　　“什么，那可怎么办。”
　　“大家别急，别急。看看我摊子上的这木头娃娃，能抵挡低阶修士攻击，妖魔鬼怪见了都要绕道走，不贵不贵，只要十文，诸位买不了吃亏，买不了上当啊。先到先得，数量有限。”
　　外面的围观群众一听只要十文，便蜂拥而上，“给我来一个。”
　　“我也要，我也要！”
　　“别抢别抢，还有哈，还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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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头热热闹闹的卖货，街道的另一头，几个穿着蓝色弟子服的男子正昂首阔步，旁若无人地走在这启平小镇唯一的主干道上。
　　他们看着眉目清秀，像是年轻的小子，只是修仙者年岁远比普通人悠长，大都维持着年轻时的面容，光是看样貌，自然是看不出真实年岁的。
　　几个仙门弟子背后背着长剑，头发皆由玉质发冠束起，配上腰间那枚刻着繁复花纹的弟子佩，祥云纹锦靴，走在街上频频引人注目。
　　“清风门的仙长们来了，咱们镇子总算是有救了。”
　　“是啊是啊，那可是清风门的弟子，我今日竟然有幸遇上，回去可要跟我媳妇儿吹嘘吹嘘。”
　　“看他们往启平酒楼方向去了，胡老爷还是有面子啊，咱这镇子没了他可真不行。”
　　百姓们围在路两旁，盯着清风门的弟子，低声交谈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。
　　清风门的几个弟子见这状况，愈发抬高了下巴，“这启平镇看着也太破败了些，怕是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。”
　　“就是，我听几个师兄说，他们到别处除祟，那都是当地知府大人亲自来迎接，这启平镇当真是没有规矩。”
　　“这镇子如此贫瘠荒芜，哪来的高阶妖兽，我看咱们这次评级，恐怕悬了。”
　　清风门门主姓林，其余弟子若是无名姓的皆姓木，后来门派日益壮大，弟子越来越多，名声越来越响，便有越来越多的弟子以宗门姓氏为荣，纷纷改姓木。
　　是以，如今清风门上下，大多弟子都以木为姓。
　　这次来的几个，便是前些年刚刚由门中管事中甄选出的记名弟子，下山来完成评级考核，领头的叫木易。
　　木易冷声道：“别说了，我们此次来是要办正事的，你们几个可别乱来。”
　　“不就是捕杀一只百年妖兽吗，至于这么大惊小怪。”
　　“不是我说，那么多人下山，偏偏给咱们选了个这么远的地方，我看啊，分明是那些管事的老东西收了别人的好处。”
　　木风：“说来也是奇怪，往年弟子考核都是在东边，偏偏今年，tຊ大部分都给派到了西边来。也不知道那些老东西是什么打算。”
　　“管他什么打算，早点完成任务，早点回去，谁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。”
　　“就是，这镇子上近来死了不少人，想来应该就是妖兽所害，咱们尽快杀了那作恶的妖兽，回去复命吧。”
　　几个人三三两两地抱剑走在街上，目光随意地落在这个镇子上的角落，眼神里满是嫌弃与高傲。
　　木易没搭理身后这群自视甚高的记名弟子，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将身后几人落下几步。
　　木风见木易走远，努了努嘴角，不屑道：“往年带队的都是前任师兄，怎么今年偏偏安排个老东西出来，动不动就摆脸色，不就是年纪大吗，还不就是个记名弟子，有什么好嚣张的。”
　　身边几个人都拉了拉他袖子，示意他小声点。
　　木风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，眼看着，前面一摊子前，竟然熙熙攘攘地围了不少人，看着颇为热闹，“呦呵，这卖什么东西这么热闹，去看看。”
　　木易一把拉住好奇心颇重的木风，“别乱看了，正事要紧。”
　　木风脸色一黑，当即甩开他的手，“狗屁的正事，这么荒僻的地方，我去看看能有什么乐子。”，他显然也是这几个弟子的领头人，转头看向后面几人，“你们，跟我去看看。”
　　几人脚步远去，独留下木易一人神色黯沉立于原地。